×黎雨×

9

        隨著熱烘烘的夏季結束，迎來的是暖暖的秋。不過今日波本的早晨並沒有秋天該有的舒爽，密集的大樓讓市區的熱氣徘徊著，遲遲沒有散去。
        然而這份暑氣似乎沒有在萊伊身上逗留，在小巷裡抵住他唇瓣的手指是冰冷的，沒有任何溫暖。
        換作平時，要是有人妄想對他有什麼非必要的觸碰，他會非常迅速的避開，譬如總有那麼幾個白羅的女客人想趁收回菜單的時候輕觸他的手，又或者那個想趁開車時在自己的後腦摸上幾把的貝爾摩德。
        今天萊伊已經越線兩次了。
        
        在巷子時沒有推開他是為了能成功離開封鎖區不被發現，但是現在沒有推開的理由又是什麼？波本向自己提問。他是想掙脫的，但他的身體卻無法動彈，也許是這裡真的太高太冷，而透過他單薄的襯衫從後方傳來的體溫太過溫暖，才會本能的不想離開，一時的猶豫讓他錯過了抵抗的最佳時機。   
        降谷零的世界是沒有溫度的。接踵而至的失去早一併帶走了他的溫暖，於是他在心裡築起一道道高橋，將自己隔絕在重重的身份之中，帶著偽裝去面對這世界。可是總有那麼一個人，時不時就會翻越那些屏障，給予降谷零難以反應的一切。

        「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管好你自己就好。」
        手還攬在波本的腰上，萊伊其實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全身散發出來的感覺與平常大相徑庭，被脫力感包圍的氣氛讓萊伊有種自己也微微頭昏的錯覺。
        「你的手可以放開了吧？」波本有點無奈的催促。
        「……」萊伊沒有說話，看著現在的波本讓他心中沈睡的某種情愫竄起，並不是愛情，而是——
        「沒事了。」萊伊的右手輕輕覆上波本的頭，在他微蓬的頭髮上拍了幾下。
        「你做什麼？」波本沒好氣的問，低沉的語氣帶了些顫抖，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悲傷的緣故。他討厭別人隨便碰他的頭，只有他父母和艾蓮娜老師可以這麼做。但現在，他並沒有拍開萊伊的手。
        躺在他頭上溫暖的手掌就像止痛藥，讓波本暫時忘卻了一個人的寒冷，舒緩了降谷零眉間的皺褶。明明是讓不少人吃過槍子的手，明明是。他開始搞不明白萊伊的溫度，究竟是像他那雙眼一般冰冷，抑或是那天晚上殘留在他耳邊散不去的餘溫。
        真正的他是什麼樣子的？
        
        感覺到波本瞬間緊繃的肌肉，萊伊的心情很好，這個人的反應果然一次都沒讓自己失望。雖然有弟弟妹妹，但因為工作的關係基本是沒怎麼相處到，也許就因為這樣，他才會忍不住想關心眼前這個不知道被戳到什麼舊傷卻強忍情緒的人吧。
        「哭的時候不是最需要了嗎？安慰的擁抱。」萊伊的手又往自己的身體收攏了一些。
        「……別把我當小孩子，混蛋。」
         和組織的人一起來觀光景點這種事降谷想都沒想過，更別說是在組織的其他人面前暴露波本不該有的姿態，要他示弱或尋求安慰？太陽打西邊出來都比較快。
         好吧，也許太陽真的要從西邊出來了。
         他緊繃的肌肉逐漸放鬆，不再排斥後方的行動熱水袋，隔著衣服傳來的溫度和他印象中的萊伊無法畫上等號。就像今天在小巷中的吻一樣，除了害他撞牆以外都很溫柔，演戲有需要演成這樣嗎？波本似乎還能感覺到唇瓣上那不屬於他的溫度。
         有什麼東西從那時候就開始發酵……又或許，不是從這個吻開始的，打從幾天前的那個晚上，他就開始注意萊伊了。
         『真正的萊伊。』
         那低沉的嗓音又在他耳邊迴盪了起來，從那時開始一切都變得很奇怪，他的視線常常不自覺的在萊伊身上聚焦、接著停駐。停駐在他夾著煙的手指，或在他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他知道那男人一定有察覺到自己的視線，但他卻一次都沒有回望過，為什麼？
         很多事情都需要理由，但對一個人感興趣是不需要的。
         於是波本開始注視著萊伊。

        「…井。」
        「赤井！」
        「啊，稍微恍神了。」
        「會議結束了，你還好嗎？」
        「沒什麼，只是想起些往事。」
        離開總部之後赤井朝著飯店的方向前進，夜晚的街道熱鬧的讓他車內的靜謐顯得突兀，他點起一根菸，想起曾經他的副駕有那麼一個人，總在他燃起菸的瞬間把菸搶過去捻熄。
        從一開始排斥的在後座瞪著他，到後來願意坐在副駕駛座和他交談，最後甚至能在他身旁熟睡。這樣的變化大概是從那個他們都沒預料到的「插曲」之後開始的，而赤井秀一放在心裡的波本表情大全集也終於有了兇狠及挑釁的表情以外的進展。
        
        那之後，波本還是一個勁的找萊伊碴，萊伊還是一如既往悠哉的看他原地爆氣，但是偶爾他能看見波本趴在窗臺想事情時那張少去些許偽裝的臉，而波本也更常在注視著萊伊時與他對上眼了。他們的距離看似沒有改變，實際上卻建起了無法言明的關係。
        組織派給他們的任務都是有相當難度的，加上各自身為臥底，需要處理的事自然是更多了，和女人談情說愛這種麻煩的事情他們根本做不來，因此，像彼此這種不用許下任何誓言當作保險的夥伴，作為一個適時發泄情緒或情慾的對象，剛剛好。
        他們都是聰明人，從不過問對方消失的時間都到哪裡做什麼去了，對於彼此的關係，他們心照不宣，只要誰需要解決生理上的需求，作為暗示，拿著他們喜愛的飲料——一罐黑咖啡以及一罐奶咖，去找對方，那天他們就會共度夜晚。
        那個插曲之後他們就持續著這個習慣，在彼此需要的夜晚纏綿，在心情沉重或疲憊時接吻，但是，除了大霧山公園那次之外，他們從不擁抱。

        那對他們的關係來說並不是必須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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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終於要回到「現在」了✨
至於插曲是什麼  很快就會解釋了//